只见一蓝一红的双剑静止地并成一线，剑尖所向不过一尺之距。

骤然。

双剑之间的空间开始扭曲，包围两位剑主周遭的空气开始凝珠。

片刻后，地上已结了一层浅霜。

司徒小幽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知道战斗已在这一人一鬼的静立中开始了。

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盛惜朝稍稍踏出一小步，手中的剑也微微挺进几分，围绕在剑脊上的剑意如山洪巨浪般爆发式猛升。

无极剑道，正篇二式——断浪！

面对江河一般的宏伟剑意，青衫客没动半步，甚至连上身的姿势也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他的气息发生了些许改变。

一缕鬼气顺着剑脊游走至剑尖，仿佛一根细小易折的绣花针。

可就是这么一根针，却轻轻地轻易地刺破了那滔天巨浪般的剑意。

盛惜朝目光微闪，立马撤回那微不可见的一步。

手心略潮，盛惜朝心想若不是自己退的及时，恐怕就要和断浪一式一样支离破碎了。

对面，青衫客一脸平静地立在原地，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

见状，盛惜朝手腕轻震，剑势上扬。

与此同时，那些宛如破碎浪花的剑意再次凝聚，变成一根针。

比起青衫客那绣花针似的的剑意，他这根针虽然同样尖锐，却大出了无数倍。

无极剑道，正篇四式——碎峰！

既然对方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高峰，那何必再白费功夫去攀登？

一剑碎了这顶峰便是！

可是……

同样是针，当盛惜朝这根足以击碎山崖的巨针遇到青衫客的绣花针时，居然自行破碎成那碎石般的剑意。

见状，盛惜朝再次退了一小步。

“……”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手中那柄剑，目中闪过一丝不解。

同为圣阶剑意的亚圣，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无敌的人，所以他会去学所有他看见值得学的东西，再把它们变成自己的东西。

他发现青衫客却截然相反——对方的剑道很单一，仿佛只有这么一剑。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剑，却破了自己无极剑道正篇的两式。

一时间，他竟生出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是的，这是他第一次在剑之一道上遇到让自己深感渺小的对手。

反观青衫客，不仅一脸泰然自若，还至今未出一剑。

他出剑的瞬间是不是就是自己死亡的瞬间？

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无敌的剑意？

盛惜朝发现后背已湿，握剑的手也在颤抖——是震撼，也是兴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再尝试去试探对方的剑意，而是握紧剑开始全神贯注分析对手的气息,试图找到其中的破绽。

结果是……无懈可击。

一人一鬼就这么静静地对峙着，看似平静和谐的画面下，彼此已在脑海中交锋了无数次。

不远处，司徒小幽脸色苍白，即便看不到鬼体的青衫客，却也感受到了那无形中的锋利威压。

无敌——这个词汇同时出现在盛惜朝与司徒小幽脑海中。

良久。

直到最后一束夕阳残辉消失于门口时，青衫客始终没有动过分毫。

望着那双如剑般锋锐的眼睛，盛惜朝忽然叹了口气，“不愧是您，不仅是三百年来的最强亚圣，也是至今为止的最强之剑。”

尽管未出一剑，但他却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盛惜朝挥手散去灵剑，长声道：“像您这样的人，就算是天才二字都不足以形容……晚辈输的心服口服。”

闻言，骄傲再次出现在青衫客脸上，拂手散剑道：“其实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对剑道的理解并不比你高出多少。

不过，我毕竟比你早生了三百年，即便身死于此也从未停止对剑道的探索，所以……”

“晚辈输的不冤。”盛惜朝接道。

青衫客看着他，说道：“你可知道自己还输在哪里？”

盛惜朝想了想，认真地回道：“无敌的信念。”

“不错，这就是你缺少的东西！”

青衫客点了点头，沉声道：“由今前观三百年，从没有人如你这般，能在三十岁的年纪就踏入亚圣境并领悟圣阶剑意。

说你是同辈无敌，绝不为过！”

“……”

盛惜朝本想说嫣红裳已经破了自己最年轻亚圣的记录，而且同境一战自己还真没有必胜对方的把握。

可一想到自己要是说了这番话，必要遭青衫客训斥，索性闭口不言。

“虽然我从来没有谦虚这种品德，但也不认为拥有这种品德是一件坏事。”

青衫客一本正经道，“可是过分的谦虚反而会让人看不清自己，从而限制了真正的能力。”

盛惜朝皱着眉，沉吟道：“不瞒前辈，晚辈……一直认为自己算是一个自负的人。”

“可是还不够自负。”

青衫客笑了笑，说道：“如果你没有死于君主与弟子的背叛，如果你能活到一百岁，你很有可能会被世人称为第二个青衫客。

在我看来，像你这样的人居然只是把剑道当成一门学问去探索，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这句话无疑是一种最大的认可，即便是盛惜朝听了也不禁为之动容。

可是……

“可是你还是输了。”

青衫客如此说道，“尽管你没有半点取胜的机会，但是即便你能取胜，我也不打算加入你的阵营，何况……”

“何况晚辈还输了。”

盛惜朝苦笑着替他说完这句话。

“我还是那句话，你很不错，能跟随你这样的人是青衫剑的荣幸。”

青衫客语重心长道，“能在消逝之前与你论剑，也是我的荣幸。”

这句话把盛惜朝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怔住。

“何必惊讶？”

青衫客笑着看向他，淡淡道：“你之前也说过没有鬼可以过了两百年还未魂飞魄散，我已经死了二百二十三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盛惜朝脸色变了变，仿佛忽然想起些什么，失声道：“之前在妖兽深林以及诡秘之湖……”

“你没有猜错，为了给你们指路，我把仅剩的鬼气消耗的差不多了。”

说这话时，青衫客的身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有些落寞又有些释然地说道：“可我若不这么做又怎能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最后看一眼青衫剑，同时结识你这样一个有趣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