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湛兮的反应出奇的大。

见青谷不说话，他的怒气更甚：“你当神界是说去就去的吗？凭你现在的身子，还没撑到神界的大门打开恐怕就已经没命了！”

“为何？”

青谷问道。

“反正在你修为恢复之前，不要提去神界的事。”湛兮将青谷的身子放回榻上，快步走出了寝殿。

……

求生的意念变强之后，青谷的身体恢复的很快。在木卬阁中修养了半年，已经回到了施行咒术之前的状态。

半年间，青谷通过数次的逼问，才从湛兮口中得知他为何如此反对她去神界。

神族脱离人族升于九重天宫不久，不周山就因为共工怒撞而倾倒。当然，这里的不周山并非玄门中晓寒轻所在的门派，而是洪荒时期的擎天之柱。

山体骤然倾倒，霎时天倾西北、地缺东南，日月星辰移，水潦尘埃归，刚刚分出去不救的神族眼看着就要重回人间。

幸而立即有一位修为极高的神族女子挺身而出，以毕生修为耗尽为代价阻止了天宫的下坠。因为有她全部灵力的支撑，天宫不再需要支柱也不会再有下落的危险。

而那位神女因为灵力耗尽，沦为普通生灵，无力再去往神界。在人界苦守了数十载之后，灵识被神界接回。

那为神女便是被成为众神之母的女娲娘娘。

“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湛兮说道：“女娲娘娘既然能够死后以灵识重归神界，为何还要在人间受那几十载的苦楚呢？

她留下，不过是为了重新找到能够接替不周山连接天地、勾通神界和人界之物。

想要拥有连通两界的能力，这件物品绝对不可能是凡物。

女娲娘娘在人界的数十载，种下了无数棵建木，每一棵都汲取了她一滴血液。最终，只有一棵历经万世沧桑长成了勾通天地的神树。”

“那树在何处？”

“不知。”

迎上青谷的目光，湛兮坦荡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当真不知。我们一族不知从什么时候立下一条戒律，和神界有关的一切事物都不得沾染半分。

方才和你说的那些，也都是那人告诉我的。至于他是怎么去到人界的，我当真不知。”

“你之前那般坚决地阻止我，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你也肯定知道什么人知道。”

再次在青谷身上看见遥笙的影子，湛兮此时却高兴不起来。

“湛兮，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的。与其让我走许多弯路之后才寻到结果，不如你直接告诉我。”青谷说完便沉默下来，等着湛兮回答。

一刻钟、两刻钟……

近半个时辰之后，湛兮终于开口：“你可知，并非神界的人去往神界要付出什么代价，要经受怎样的痛苦？

你要连续七日七夜被天雷加身，亲眼看着全身肌肤一寸寸地开裂，感受着筋脉一点一点断掉又重塑的痛苦。

若是从前，这些你自然无惧。可是现在，若是还没等神界的大门打开你就已经没命了怎么办？”

湛兮的情绪十分激动，青谷却只是十分平静地道：“我可以。”

……

东海之滨。

青谷没有想到，当初因为寻找克制移形之术的阵法她和廉子衿一同来不死国寻找梦不知，此后居然和这里结下了不解之缘。

先是发现了蠃蠃的踪迹，后又因为找寻丹梧和纯狐，现在为了去往神界居然也需要再次来此求助。

乘着南沉的小舟来到不死国的边界，令青谷惊讶的是，梦不知居然正站在岸边。并且还不止他一人，一对样貌出众的年轻男女也和他并肩而立。

“离开了十几年，终究还是回来了。”梦不知看着渐渐行进的小舟，神情平静却深邃。

未听到身旁两人的回话，他又说道：“你说你们家的人情路怎么都那么不顺？当初你们俩已经够可歌可泣的了，却没料到这一对儿小的更甚，两个人的情缘居然能纠缠万载牵连三界。

当初要是听我的将他们留在这里，兴许后来也不会有那么多变故。”

“人各有命。”一旁的年轻男子开口道：“子衿自降生为人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少不了诸番纠缠和劫难。”

“话说，你们去看过吗？子衿的灵识如何了？”梦不知问道。

“不曾去过。”女子摇头：“他有他的命途，我们突然介入，只会徒生变故。既然是他们两人的路，便只能由他们自己走完。”

“啧啧。”梦不知看向女子：“你这冷心冷肺的特点，果真是半点儿都没变。”

三人说话间，青谷已经来到岸边。

从小舟上下来，和南沉两人皆向梦不知行礼：“梦前辈。”

“这是我的两位好友。”梦不知向青谷引荐身旁二人：“廉贽，宋清雩。”

“两位前辈好……”青谷抱手停在空中，满脸惊愕地看向梦不知身旁的那一对男女。

没错，这二人便是廉子衿的父母，已经在外云游多年的廉贽和宋清雩。

“若是真的论起来，你比我们不知要大上多少辈，这声前辈着实不用再叫了。”宋清雩笑意盈盈地将青谷仍旧举在半空中的手按下，然后极其自然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如此与人亲密地接触，即使是对方是萧雨歇夜极少。但可能是因为宋清雩是廉子衿的母亲，青谷居然没有半分排斥。

“这里海风这么大，先回去再说。”宋清雩话落，便携着青谷一同消失在原地。

廉贽见状也随即离开，只剩下梦不知和有些拘谨的南沉。

“这两口子真是一个德行，见着更亲的儿媳妇便将好友抛之一旁。”梦不知埋怨了两句，也带着南沉去往住所。

梦不知回到居所，却不见那三人的身影。略一思索便了然，将南沉安排好之后去往了不远处的另一座房屋。

他来到之时，三人已经在院中坐下，且沏好了茶水。宋清雩和青谷坐在一处，廉贽身旁那个空出的位置，显然是留给自己的。

“小丫头来此有何事呢？”梦不知走到廉贽身旁落座。

“你这一口一个小丫头喊得倒是不心虚。”宋清雩看过来。

“她如今算是你们的儿媳，那就是我的晚辈，喊她一声小丫头也不为过吧？”梦不知十分自然地说道，随后又看向廉贽：“你说是吧，廉兄？”

青谷就算前世今生的记忆加起来有一万多年，儿媳这个词却是第一次听到，一时间真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廉贽端起茶杯喝茶，对于梦不知的话恍若未闻。

妻奴。

梦不知不再搭理那对夫妻，转头继续和青谷说话：“小丫头，说说你此来是为了何事吧。”

青谷回过神来：“梦前辈，我想找寻能够去往神界的通道，建木。”

湛兮对她说，建木是女娲娘娘留在人界共修为大成已入化境的人族去往神界用的，只要是已经步入化境的人族之人，自然能够找到建木的所在。

已经入化境的人，她首先想到的便是不死国的梦不知。

“你还真找对地方了，这里正巧有两个不仅已经入了化境，而且还已经在神界游玩过一遭的人。”梦不知看向廉贽和宋清雩。

想起来，这世间能有这两人这么能折腾又会折腾的人还真的是不多见。明明是受尽了七个日夜的苦楚从人族进到了神族，结果人家上去只是玩儿了几年，几年之后又回到了人界。

虽然建木上的禁制只针对想要脱离凡胎加入神族的人，去到神族之后再回来已经不需要经受。但既然没打算加入神族，何苦要收那一遭罪？

“真的吗？”青谷喜形于色，立即转头看向宋清雩。

“是。”宋清雩笑着摸摸青谷的头，却引得她猛一愣神。第一个这样摸她的头的人，是廉子衿。

“不过阿谷，以你现在的身子，想要撑过那七个日夜着实有些困难。”

“您也说了，只是有些困难，并非不可能。”青谷连忙道：“前辈，还请告知建木的所在。”

宋清雩有些为难地看向廉贽，对方只是微微一笑，不发表任何意见。

宋清雩看着青谷满脸殷切和正抓着自己的手，略微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我们本来想着，待你的修为恢复一些再告知你建木的所在，也能少一分危险。”

“前辈，我保证绝对可以撑下来。”青谷紧紧抓着宋清雩的手：“我要去找师兄，怎么会让自己出事呢？”

……

三日后。

青谷在离开之前去往不死国的禁地同蠃蠃道别，梦不知三人以及南沉站在岸边等候。廉贽和宋清雩穿着同色系同款式的衣物，比画作中画家想象出的神仙眷侣还要养眼。

“你们俩应该是对那小丫头十分满意吧？”梦不知开口道。

“何以见得？”廉贽轻笑。若是青谷在此一定会发现，廉贽同廉子衿的笑起来的感觉极其相像，都一样的令人如沐春风。

“若是那小丫头想要将修为提高到对抗建木之上的禁制万无一失的地步，少说也要十几年。在这期间，可难保神界会发生什么。就是你们的儿子被神族的姑娘定下也是有可能的。

你们这么爽快就答应青谷的请求，不就是因为对这个儿媳十分百分地满意吗？”

“确实有这么一部分原因。”宋清雩笑得狡黠。岁月不止没有在她的外表留下痕迹，她的内心也仍旧和初相识时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