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词与秀儿出了殿，长孙玥柔将头枕在作画的腿上，作画用手抚摸着长孙玥柔的头发至脖颈，她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开口道：“长孙小姐，奴婢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机会亲自孕育一个小生命，从在王府时就盼着做够了年限离府，没想到……盼着，盼着……这辈子……就已经结束了……”

长孙玥柔宽慰道：“作词姑姑，等您病好了，我便去求了姑母，放您出宫好不好？”

作画慢慢摇着头道：“即便是能够病好离宫，奴婢如今已是多大的年纪，奴婢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我能撑到现在已是灯尽油枯，再坚持下去也是活受罪了……”

长孙玥柔道：“作画姑姑……”

作画抚摸着长孙玥柔的头发，陷入了回忆道：“奴婢其实是罪臣之女，先祖皇帝格外开恩，免了奴婢的死罪，让奴婢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这些事情别说是圣母皇太后，作词，作诗，作赋不知道，就连奴婢自己也快忘了。奴婢的绣工，是儿时在闺阁之中跟娘亲学的。”

“奴婢记得，那时娘亲跟奴婢说，将来长大了，要再将这绣艺传给我的女儿，可奴婢还未曾长大的时候，父亲便遭奸人陷害，家中男丁一律斩首示众，先祖皇帝念在奴婢年幼，这才留了奴婢一命。”

“这个奸人是谁，奴婢到现在都未可知……只知道父亲一向清廉正直，不能会有什么异乱心思。”

“这些话奴婢埋在心里很多年了，不敢与人言说，之所以如此喜欢长孙小姐，是因为奴婢从您的身上看到了奴婢自己儿时的影子。”

“若是……若是奴婢父亲没有造人陷害，府中没有动荡，奴婢的女儿……怕是也要与长孙小姐一样大了。”

长孙玥柔眼里含了泪，哽咽道：“额娘……”

作画听了长孙玥柔的话，她双手捧起长孙玥柔的脸，惊愕道：“长孙小姐……您……您……您叫奴婢什么……?”

长孙玥柔定了声，清晰说道：“额娘。”

作画激动的一连应了好几声道：“哎……哎……哎……”

说完，作画向上看道：“母亲，父亲，我这辈子甜了一阵子，苦了半辈子，临了，临了，居然……居然能得此殊荣。”

说完，作画继续剧烈的咳嗽起来道：“咳……咳……”

长孙玥柔宽慰道：“额娘，您别激动……”

作画试探性地问道：“玥……玥儿……”

长孙玥柔笑道：“哎，额娘。”

作画细细品味着这声“额娘”许久，她心中无比欣喜，然后对长孙玥柔道：“玥儿，额娘跟你说一些事情，如果你不信，就当额娘临死前说了些胡话。”

长孙玥柔道：“额娘您说，玥儿听着呢，您说就是。”

作画将存在心中的所有事情，都说与长孙玥柔听了。殿内宫灯的烛火逐渐暗淡直至燃尽，作词与秀儿带了新的蜡烛入得殿内更添烛火的时候，看到长孙玥柔紧握着作画的手，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只是哽咽着看着已经安详地紧闭双眼的作画。

作词与秀儿也低声呜咽起来，以后，再也没有人用心绣了什么东西送给她们，再也没有人如作画一样不厌其烦地耐心教于她们刺绣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