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楚肃亲自出马，都未能说服楼万钤，楚慎也知此事棘手，并未苛责于他。

但既然楼万钤并未咬死不松口，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只是如此趁火打劫，的确令人不齿。

“他想得倒美！”楚慎在御书房中听他回禀，直接摔了手中的奏折，还嫌不够解气，又在桌上拍了一记，“事关前途尚要考虑，倒是着急把他家女儿推出来！”

他咕咚咕咚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将空杯重重一搁。

楚肃颇有眼色，重新给他斟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

“哦，多谢。”楚慎发了一通火正在口渴，随口道了谢，端起来便要灌下去。

楚肃要阻拦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连吹也不吹……然后烫了舌头。

楚肃：“……”是你自己心急，可怨不得别人。

楚慎一口滚茶还含在嘴里不能咽，吐出来又很是不雅，捂着嘴说不出话，热泪盈满眼眶。

楚肃递出空碗又背过身去，好整以暇道：“想是臣弟平时疏于礼数，只是亲手倒了杯茶，想不到皇兄竟如此感动。”

别看他平时不动声色，打定主意蔫坏起来却也颇得顾栩念真传，楚慎脾气好惯被他们二人欺负，至今未曾翻过身。

楚慎眼泪汪汪地想：怎么顾栩念这时候就没在呢！

楚肃从御书房中出来，刚出宫门没多久，面前突然停下一辆马车。

他没有让车夫驾车出来接，想来这马车也不是为他而停的。

楚肃不着急赶路，停下容对方先行，那辆马车却一直没有要挪走的意思。

倒像是存心挡他的路。

楚肃意识到这点之后想也没想，举步从马车前面绕了过去。

这时马车也动了，紧走几步赶上去又横过来挡住他。

若是换个脾气暴的人来，这时候拍车大骂都不稀奇，但楚肃只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眉头都没皱一下。

车帘掀开，楼月盈袅袅婷婷地下得车来，笑容娇怯：“月盈拜见王爷。”

她这一日亦是精心打扮过，在妆容上花了心思，更衬得笑靥妩媚如桃花。

楚肃一颔首，举步便走。

他这次见到楼月盈，并未觉得异常，仿佛之前不明缘由的心动都是错觉。

“王爷留步！”楼月盈站定，“父亲说有要事相商，想请谦王殿下过府一叙，不知王爷可否赏脸？”

谁能拒绝美人的邀约呢？

她如此措辞，摆明了不容楚肃推辞。

“定要今日？”说实话，楚肃还是有些动摇的。

楼万钤昨日碰了钉子，想必也该有所收敛。商人做到他这种程度，最怕在人前丢面子，该不会再自取其辱了。

莫不是皇商一事还有再商榷的余地？

楼月盈抬眼看了看他，迟疑着开口：“王爷今日……不方便吗？”

她抿了抿唇，垂眸掩盖住眼中的那丝失落，善解人意道：“既是如此，月盈打扰王爷了。”

语毕她便不再劝说，转身作势要上马车。

若是她死缠烂打自降身价，怕是更会惹得楚肃厌烦，这招以退为进倒是巧妙。

“且慢。”肩负重任，楚肃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只是今日没和顾栩念打过招呼，希望她不要等不到自己不高兴才好……

“王爷同意了？！”楼月盈也没想到他会改变主意，脸上的欣喜不是假装，雀跃过后才想起要矜持，嘴角却翘了又翘。

楚肃没看她，沉声道：“叨扰了。”

“王爷请上马车。”楼月盈大胆相邀，楚肃的视线这才转向她，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楚肃暗自怀疑自己何时竟成了如此肤浅之人，看人家美貌便给予优待？

他不动声色地整了整护腕，玄铁冰寒，倒使他冷静下来：“不必。”

与陌生女子共乘一车怕是不妥，若是败坏了楼月盈名声，怕不是要让他担着……

若真有此图谋，这点伎俩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

顾栩念这一觉回笼得不长，不过辰时便已睡饱了，素馨进门来服侍她洗漱，随口道：“王妃今日起得早，早饭午饭可以并在一起吃了。”

平时顾栩念至少也要睡到巳时，起床梳洗下便到了午饭的时间，几乎没吃过几顿早饭。

“睡得早，当然起得也早啦。”顾栩念漱完口，吐出水来谦虚道。

素馨气结：“睡了快一个对时，王妃骄傲什么啊！”

“好像是久了点，”顾栩念掰着手指算算时辰，也觉得不可思议，“还好没超过六个时辰，不然真要睡成猪了。”

“正常人谁会睡这么久……”素馨小声嘀咕。

“你是想说我是猪？好啊你完了！”顾栩念甩了甩头，水珠乱溅，素馨慌忙去挡，两人就在屋里打闹起来。

最后以顾栩念打翻了水盆告终，水洒了一身不说，还漫湿了脚下那块地毯。

顾栩念看了看地毯，大度道：“饶了你了。”

素馨将地毯拿出去晾晒，回来后一言不发，绷着脸杵在门口。

顾栩念主动蹭过去：“生气了？”

“打翻水盆是我不对，下次注意嘛……”顾栩念讨好地看着她笑，“实在不行……是你晾出去的，晒干后我自己收回来？”

“谁说王妃要做这些了！”素馨急了，“我是怪我自己，怎么不将水盆放得远些，害得王妃衣裳都弄湿了！”

“早说呀，我换一件就是了。”顾栩念松了口气，行动上也不含糊。

换好了衣裳刚巧听见膳厅钟响，她冲素馨勾勾手指：“走着。”

顾栩念进了膳厅，楚肃竟还是不在。

他不是游手好闲之人，平时来去若因公差，倒也无需事事都打过招呼。

顾栩念还没说话，素馨便奇道：“奇怪了，王爷怎么还没回来？”

平时这个时间，楚肃应该已经回书房了才对。

“则钧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他被人拐了去？”顾栩念不解，“他没回来你急什么，又不是他不回来就不开饭。”

到了饭点楚肃还不回来，王府上下就默认他在外面用过饭了，若是非要较这个真等着，且得等上一阵儿呢。

堂堂王爷，若是在外连个愿意请他吃饭的人都没有，那也混得忒惨了。

不等她答话，顾栩念便摆摆手：“则钧又非闲职，忙起来哪能面面俱到。吃饭吃饭，有好吃的我给他留一口便是。”

她说的豁达，心内却觉得有些异样，无从说起便径自按捺下去，最后拿了碗樱桃酪回房，把碗都刮得干干净净。

素馨看她出神，忍不住道：“再刮碗就要破了！”

顾栩念把碗一推，又撑着下巴扭头去看从宫里带回来的那盆月下美人，怂恿道：“去拿把壶来，我把花浇了。”

素馨大惊，忙道：“我今日清晨才浇过水，再浇会烂根的！”

她也没养过如此名贵的花木，特地找府中花匠问过，一周只需浇一两次即可。

顾栩念伸手拨拨嫩芽：“怎么还不开花。”

她对养花向来没有耐心，这时候下手也不客气，小芽在她手下瑟瑟发抖，看上去很是可怜。

素馨急忙把她拉开，护好那盆昙花，劝道：“王妃耐心些，好好养着迟早会开花的。”

就算顾栩念不当回事，那也是皇后的赏赐，可得好生供着，容不得半点差池。

顾栩念点点头“嗯”了一声，若有所思道：“皇后赏的花，你是不是也怕养不活？”

素馨被她说中，咬咬嘴唇：“怕。”

花死了事小，掉脑袋事大。

“那以后我来养，你就不要管了，”顾栩念漫不经心的，并未真正重视，“至于养不养得活，就看它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