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61章 杀威其拾(5)
有他诸多行事在前,顾栩念听过便罢了,只当是句哄人的话,并没往心里去。
但那双眼睛里映着清辉皎洁,霎时便灵动了起来。顾栩念搁下了果子酿,轻轻巧巧便沿着房上修建的阶梯下了屋顶:“你跟我来。”
楚肃依言跟从,顾栩念带他去了后厨,挽起袖子开始忙活——还是她嘱咐高厨子做些月饼给家人带回去,后厨自然也剩了些材料。
她这是要自己动手做月饼了——就她一个人的话倒也罢了,可既然楚肃来了,就算为了取个团团圆圆的寓意,也只好跟着她将就一下了。
中秋节总是要吃月饼的,故人明月皆依旧,只可惜这一年楚慎不在。
楚肃站在她身后看她忙活,想要帮忙打打下手,却不得要领。
顾栩念还要嫌他碍事,他只好讪讪地收了手。
“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同你说,可时机到了我绝不会隐瞒,你能……信我吗?”楚肃揪着手里的面团,低声说。
顾栩念用手背蹭了一下脸,偏过头来看他:“什么事?”
“楼月盈,”楚肃说,“我娶她,其实是……”
是得知顾栩念被囚心中焦急,若非皇后以此相要挟,他定不会应允。
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顾栩念好像笑了一下,打断了他,“娶都娶了,便对盈姐姐好一点。”
她不知道楚肃有什么苦衷,也不觉得这是要紧事,只是觉得既然娶了人过门,楚肃又不是被迫的,就不要总给人脸色看。
何况娶都娶了,就算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有什么用呢?
楚肃积攒了好久的底气被她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扫了个一干二净。
是啊,娶都娶了,这就是事实,他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
鬓角的头发在脸颊打着旋儿,顾栩念有些痒,便鼓起腮帮子去吹,又用手背蹭了蹭,还是没能成功别到耳后去,遂转过脸来看着楚肃。
楚肃一看她脸上蹭的像只猫儿便乐了,替她将头发拢到耳后,又伸手在她脸上刮了一下。
顾栩念后知后觉,不解地望着他:“则钧?”
“哪里来的猫儿,”楚肃有意逗她,“还会喊我的名字。”
顾栩念反应过来,抬手抹了他一脸面粉,这下两个人脸上都花一块白一块的了。
于是刚才的话题便终结了,既然顾栩念现在不愿意听,那他以后再解释就好了,总要把事情讲清楚的。
毕竟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人总会觉得来日方长。
两个人打闹一阵,最后还是顾栩念先讨了饶——楚肃轻而易举的就把她圈在了怀里,还腾出手来去搔她的痒。
顾栩念一开始还装作面无表情,可后来她也绷不住了,轻轻脆脆地笑出了声。
“明早高师傅回来还要以为遭了老鼠,”顾栩念笑够了,看着满屋狼藉道,“若直说是谦王殿下深夜造访后厨,怕也是没人信的。”
“夫人好不讲理,”楚肃又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叹道,“明明自己也脱不了关系,反倒怪起我来了。”
顾栩念轻轻一扭身子,坦然地望着楚肃的眼:“那你我二人就是同犯咯。”
楚肃从没见过有人认罪认的如此痛快,连稍微狡辩一下都不肯。
“难道要我把则钧推出去顶罪?”顾栩念看着他脸上的面粉杠子又忍不住笑,总觉得十分可爱,与他的气质严重违和。
楚肃幽幽道:“我是有心替夫人顶罪的,只是夫人舍不得。”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顾栩念。
还真被他说中了,顾栩念的确舍不得。
她宁愿自己打碎了牙齿和血吞,也不愿拉别人下水。
何况她那么了解楚肃,楚肃向来孤高矜傲,她就越发不愿见到他为了什么低头的模样。
所以顾栩念被他说的脸上有些发烫,却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还悄悄地点了点头,承认了他的说法。
楚肃看在眼里,心情颇好地翘了翘嘴角。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顾栩念其实并不会做月饼。
她与楚肃都不爱吃甜食,高厨子留的馅又是甜的,她只好往里拌了些盐,目的是中和甜味,做出来的月饼又咸又甜,乍一吃实在是口感不佳。
顾栩念咬了一口,自己尚且觉得吃不惯,碍于面子才没呸掉。可楚肃竟然坚持着啃完了半个,她震惊之余只好去夺:“不要勉强。”
楚肃却避开了,硬是把手里的月饼吃完,方对顾栩念笑道:“我又不觉得勉强,念儿怎么如此不自信?”
他这是说心里话,并没有存心逗顾栩念开心的意思,不是叫给别人听,索性用了最常用的称呼——那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呢喃,只是念着这两个字,他的内心就无比宁静。
顾栩念知道自己手艺不好,也不答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手里吃剩的月饼塞了过去。
楚肃张口便要去咬,顾栩念却抢了回来,迟疑道:“则钧不必如此。”
“只要是念儿做的,没有什么好吃难吃之分,”楚肃说,“我全部都喜欢。”
“油嘴滑舌,”顾栩念听在耳里,虽知不该沉溺,心中却也欢喜,扭头看看窗外高悬的月亮,突然想起了什么,“皇兄怎么没邀我们进宫赏月?”
楚慎对他们很是看重,逢年过节总会想着邀他们团聚的。
“皇兄说今年就先各过各的,一想到今年要见楼月盈,他就……”楚肃突然卡了一下壳,继续说,“烦得慌。”
这还是经过他润色的版本,楚慎的原话相当直白:“一想到今年你旁边还站着一个楼月盈,朕就觉得扎眼睛。”
楚慎当久了皇帝,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比楚肃更甚,他能说出如此失礼的话来也确实是真情流露了。
楼月盈最喜鲜艳的服饰,走到哪里都是一抹亮色,也难怪让人觉得扎眼。
楚慎虽不待见她,可到底还是见过几面,楼月盈并没有出什么纰漏。楚慎对她的印象并不好,这是由于先认可了顾栩念的身份,想法先入为主罢了。
说到底他心里认定能站在楚肃身边的人只有一个,除了顾栩念,他谁都不认。
做皇帝要一碗水端平,可做兄长不一样——他就是偏心顾栩念,楼月盈再好也没有用,何况她也并没有什么比得过顾栩念的地方。
“皇兄对盈姐姐的这份成见真是莫名其妙。”顾栩念下了结论。
她知道楚慎从小就格外偏心自己,甚至有意撮合她和楚肃亲上加亲,如今她人也嫁了,口也改了,楚慎这心偏的却更厉害了。
楚肃哑然,心说顾栩念倒是个心大的,还有心思替别人说话,好像不知道那人恨不得生撕了她。
顾栩念何尝不知道楼月盈恨不得生撕了她,第二天楼月盈特地上门来堵她,时间点掐的极其精确,恰好是她要出门的时候。
她原本是想进宫去的,总不能明知楚慎心里记挂还不上门,那也太失礼了些。
“昨夜中秋家宴,顾大小姐也不露个面,”楼月盈开门见山,“怕是不合规矩吧?”
“哪有这条规矩,没听说过。”顾栩念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楼月盈总算抓住了她的把柄,并不打算放过她,“看你连个招呼也不打,急匆匆就要出门,这是要上哪里去?”
顾栩念不想再同她争辩,低着头聆听教诲。
“没有这条规矩?”楼月盈方才听清了她顶嘴,倒是被激得较了真,“今日便教你学学府里的规矩。罚你去将家规抄上十遍,长个记性,不过分吧?”
她前些日子借故去了楚肃的书房,虽然很快就被请了出来,但还是瞄到书架上摆着一本《家规》,看那厚度也得有不少字。虽不至于让顾栩念抄到手软,却也得让她受点累。
虽然她过门的时间不长,可总归是端着王妃的架子,万事都一板一眼生怕出错,作息规律的比她未出阁时更甚。
倒是还真没人提醒她触犯了什么家规,她就认为是自己事事都恰好合了王府的规矩——如果三餐定时,缓步而行也算是家规的话,那她当真是一个活生生的样板。
主要还是想看顾栩念肯不肯听话,小小的试探一下。
要是不肯听话,那就不单单是罚抄写这么舒服了,随时都可以上升到不知尊卑的高度,就算罚的重了些也是合情合理,不会有人有异议。
“家规?”顾栩念反问,“谦王府的家规?”
她觉得新奇,要说原先在家里时还有些条条框框可写,至于谦王府有什么家规她还真没听说。
楼月盈拧起眉,心说她这是挑衅吗?
顾栩念在原地站了片刻,就在楼月盈以为她要不服管教的时候,她竟然没再提出异议:“那便请盈姐姐将家规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