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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58章 归稚其贰拾贰(8)

不知不觉,顾栩念在草原上待了大半年。

勒扎公务缠身,没能兑现开春后送她回家的承诺,良心很是不安。

这半年里,他颇费了些工夫,削了瓦鲁根的大部分的实权,呼勒都等人皆以二王子马首是瞻,靠山被扳倒了,他们便不敢造次。除了这个心腹大患,勒扎总算得以喘息,试着向京城发信,皆石沉大海。

他不敢上呈公文,只能向谦王府递送书信,几次不得回音,也不知其中哪里出了纰漏,也是苦恼万分。

好在顾栩念不吵着要回家了,虽然还是偶尔犯上一回疯病,但身边总有人看顾着,没再伤着自己。

在她现在的认知里,她就是漠北部的一员,只是比大多数人多会一门语言罢了。

有勒扎护着她,赫朵又与她玩得好,大萨满也对她格外关照,说她现在是草原上最得宠的人也不为过。

草原上夏天来的晚,等他们脱下了笨重的衣服,印北关内早就开始打扇了。

不知为何,京城今年格外多雨。

***

楚肃被送回京城的时候虚弱得就剩一口气了,得亏他此前体魄强健,军医才敢用虎狼药给他强行续着,一刻不敢歇脚,连家门都没让他进,直接送进了宫里御医署。

队伍在进京前分成了两拨,一拨按部就班回营复命,玄甲军则全员换上便装护送,这样一来动静闹得不大,谦王殿下重伤一事便也姑且算是瞒了下来。

德高望重的老御医们看了他的情形,个个都心存侥幸,捋胡子的手都发起了抖——再晚几天就不能再下猛药了,那样只会起反作用,加速他的衰竭。

可他们多少年没见过这种血呼啦的场面了,一时有些措手不及,连给楚肃搭脉都不敢下手。看得出来,他的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血了,再出一次血便救不回来了。

军医比他们多些胆识,兵行险着用了个御医们想都不敢想的的法子,得要血亲渡血给他方能续命。

这方法书里的记载都少见,正统医书上更是没提过,别说御医们没听说过,就算他们知道,也未必敢冒这个险。

楚肃的血亲,两位在皇陵里躺着,两个在谦王府里吃奶,都帮不上什么忙。

还有一位,更是想都不敢想。

军医劝不动老古板们,正巧赶上皇上亲自来查看情况,他便倒豆子般讲了一遍治法,御医们试图阻拦未果,有一位惊悸之下竟然当场捂着心口昏厥过去。

好在此时此地圣手大拿汇聚,治不了楚肃,把同僚从鬼门关拉回来却是不在话下。

楚慎一听也是当仁不让,当场挽袖子,金齿玉牙一碰:就按军医说的办!

他腕上血管被割开前,还不忘让荣远去吩咐库房主簿,将库里的老参全都取出来。

原本主簿听了还舍不得,就算是皇上本人,也没像这样把人参当饭吃的。

荣远与他磨了半天,说尽好话,最后干脆将那主簿提到了皇上面前,被楚慎咆哮着吼了几嗓子,终于才舍得开库房拿出几根老参给谦王吊着命。

楚慎吼完那几句就倒下了,脸色白得发灰,看上去也比楚肃好不到哪去。

他这几月虚劳太过,身体大不如前,本来就需吃药调理,一下子渡了这么多血,几乎去了半条命,硬是撑着不眠不休熬了两晚,总算把楚肃抢了回来。

但接下来的情况更加严峻,现在楚肃短时间之内遭不住再开一次刀了,体内那块弹片也会随着缓慢的自愈被包裹进肉里,取不出来了。

然而即使等他痊愈了,再开刀也来不及了。

弹片的位置十分巧妙,不会立刻割断他的心脉,却会随着时间推移,甚至是受他呼吸次数的影响,一点一点缓慢地向更下更深的地方压,最后刺破他的心脏。

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自如活动,甚至还能带兵打仗,但时间到了,他绝无生机。

军医一贯口不留情,在天子面前也敢做那催命阎王,断言他活不过五年。

五年,楚肃最多只剩下五年……

楚慎不胜唏嘘,却也深感无力,终究是命数无常。

待情况稳定,军医便启程回印北关,楚肃也被送回自己家中休养,由御医按时上门换药诊治。

楼月盈真真是个贤内助,在楚肃昏迷不醒期间,将王府上下打点得井井有条,若是楚肃哪天醒了,该操心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子女拟名。

八月丹桂吐蕊,满庭清郁沁鼻,楚肃总算结束了长达半年多的昏迷。

他的命是保住了,却一连数月总陷在无尽的长梦中意识混沌,连睡梦中也不踏实,忽而梦见顾栩念哀哀地哭着像是吓坏了,忽而又梦见顾栩念仰面躺在草丛里,双眼都流出血来,空洞洞的望着天上。

别看顾栩念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实怕黑怕痛还怕打雷,别人不知道,楚肃却是知道的。

不过这也是小时候的事了,长大后的顾栩念再也没暴露过半点软肋给任何人,甚至在他面前都要逞强。

天黑了就极少独自出门,打雷时就紧紧捂住耳朵,连痛极了流泪都不再哭出声了。

她总是犟着不肯示弱,有时候便显得没那么可爱了。

说来也是没出息,就连梦里,他翻来覆去想着的也总是顾栩念。

顾栩念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则钧,则钧……有时惊慌无助,有时又稚气天真,顾栩念向他挥手,可是他喉咙发紧,四肢也如坠千斤,根本无法回应。

于是他的念儿大概生气了,真实到令人惴惴的梦境重又堕入黑暗。

楚肃急了,愈发想从梦境中挣脱,却只能做出微弱的反应,蹙起眉头,又动了动手指,这便是极限了。

直到将醒未醒时,恍惚中听得外面喧闹,好像说是顾丞相来了。

他如同才从深水中脱出那般急促喘息,意识和视野逐渐清明,细细辨认过那些嘈杂并非幻象之后,索性披了衣服要起身去察看。

他几月不曾下地,才起身便腿软无力,踉跄几步扶住桌角,这才狼狈地站直了。

区区几步的路程,竟让他出了满身的虚汗。

楚肃生平不曾如此虚弱过,一时间很有些不适应,茫然地出了会儿神,外面人声便散了,想来是将顾丞相没寻着人,就打道回府了。

不多时,楼月盈照例前来查看他的情况,却吃惊地发现,他竟然已经下地了。

先是错愕,再是欣喜,楼月盈小跑过来与他相拥,双眼甚至因喜悦而迸出泪来。

她将头埋在楚肃胸前,不似先前叱咤风云的王妃做派,反而多了些小女儿的柔情,倾诉她这些时日的担忧与思念,她对楚肃的爱慕当真深刻入骨。

楚肃只是虚虚环抱住她,在她肩头拍了两拍,自己却因站得太久而有些眩晕,险些站立不稳。

他的身体还没好,但他一贯要强,自然不肯心安理得地陷入安逸。

楼月盈迅速擦干眼泪,将他扶到床上,照顾停当后才命人将尚在襁褓中的子女抱来,要让楚肃看一眼他们的骨肉。

红菱和乳娘一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前来,女孩嗦着拇指,睡得正是酣甜;男孩的小手不安分地从襁褓中伸出来,在乳母的颈上掐出月牙儿般的红印。

“王爷快看,我们的孩儿很骁勇呢!”楼月盈非但不制止,还为儿子的英姿而喜不自禁,她伸手刮着婴儿的面颊,哄逗道,“晔儿乖,今后也随父王出征,建功立业,嗯?”

“起了什么名字。”楚肃掐了掐鼻梁,强打精神。

“暂且先叫晔儿和昕儿,晔儿是哥哥,昕儿是妹妹,”楼月盈说,“世宗晔晔,吴都赋云;昕乃旦明,日将出也。”

她顿了顿,无比恭顺道,“是否定名,还需等王爷定夺。”

“若用晔字,恐有与楚映争辉之嫌,不若改为烨字——烨烨震电,不宁不令,寓意也是上佳。”楚肃张口便来,说的堂堂正正,无论楼月盈是否故意,那个字必定是不能用的。

女孩儿倒是无甚关系,便是与楚映用了相同的部首,也不会有人多想。

可是他的儿子,是一定要避讳的。

就算当今圣上一直以来都没这个讲究,他自己也得绷着这根弦儿,片刻不敢放松——

无需避讳倒不是楚慎特立独行,只是他这名字起得太常见,若是不让人用,怕是没法说话了。

横竖他也不在意这些,干脆就省了,总不能把人嘴堵上不是。

但还是有人特别讲究,呈于书面时故意写错一笔,那倒不碍什么事。

楚肃在改字一事上相当坚持,楼月盈便应了,楚晔和楚昕被抱了下去,她才嗔道:“现在最要紧的事,便是王爷调理好身子,让王爷为这等小事劳神,倒是妾身不该了。”

她也是难得的聪明人,说话一贯进退有度,这是以退为进,让人不好苛责。

楚肃无意与她纠缠,只淡声道:“王妃做得很好了,本王还要多谢你才是。”

他仿佛疲累不堪,说完话便阖目假寐,等到楼月盈离开,他才睁开眼,凤眸之中寒光一凛,锐利逼人——

玄鸢从窗口翻进屋内,单膝跪地向他见礼。

楚肃重伤期间不知世事太久了,他身处这个位置,大忌就是不闻窗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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