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成功

温馨提示:自2016年8月19日-9月30日,网站将对绑定QQ账号的用户进行迁移,为避免账号遗失,需要您绑定手机号。

立即绑定

使用塔读客户端,缓存全部章节。

下载客户端,免费福利每日送!

正文卷  第179章 赴局其贰拾伍(4)

这是楚肃在明理斋的第十四天。

明理斋内没有让人皮开肉绽的酷刑,住处干净整洁,三餐也是荤素搭配。

只是被人问话时要被带到暗室,只有这时才会用软罩盖住头脸,只在口鼻处留有开口,用于呼吸和进食。

软罩依着时节换,夏季用的是透气的料子,入了冬又会贴心地塞上棉花保暖。数个时辰之内,四周不见一丝光,除了主审官来问话那不到一炷香,黑暗中便只有他们自己能发出声音。

进了暗室再想想外面的舒坦日子,落差便有如千仞。

由于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被投入黑暗,于光明之中也难免时刻紧张,感官近乎被剥夺的那几个时辰固然难熬,但加于自身的暗示更为可怕。

如此反复几天,心志再坚强的人都会承受不住,根据明理斋案卷记载,招供最快的那位,眼前一抹黑时便声泪俱下,知道些什么全都交代了。

好在这明理斋往往几年都不开张。

楚肃是唯一一个直接被投进暗室的,明理斋的人自认拿他没办法,不得已出此下策——谦王殿下可是玄甲军出身,像对待旁人那样折腾恐怕对他不起作用,只好从一开始便予他威慑,不安排人来审他,只是让他枯坐。

剥夺五感看似温和,却是能最快将人逼疯的方法之一。

楚肃像是很习惯这种环境,便是有人来送食水,对方若是不与他说话,他也绝不开口。

除了刚进来时斋中小吏向他确认身份,他报了自己姓名,其后再无人问他,暗室内便静到守在外面的人都要犯嘀咕,一天之内要确认好几次里面的人还在不在,看模样比被关着的还要煎熬。

斋主挠了挠锃亮的头顶,心说再这么下去,自己手下都要疑神疑鬼闹出毛病了。

楚肃不觉得囿于黑暗是种折磨,这意味着他能有更多的时间沉心思考,可他又不可否认,在这种环境中,他难免也会受到影响。

起初是更为警醒,小吏开门时他几乎不可控制地精神紧绷,但他的适应能力略强一些,几次之后,只要没人走到面前,他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他能意识到这种变化并不值得欣喜,再这样下去,他的视觉和听觉一旦习惯了这种环境,可能重见天日之后也无法逆转。

于是他只能向自己施压,强迫自己时刻不可放松,这样无疑对他自身的损耗极大,但总好过整个人被消磨废了。

若是精神涣散,他便想想顾栩念,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是否安全。

他突然醒悟,为什么顾栩念还疯着时,总喊他的名字,想必与他现在的心境如出一辙。

只有把那个人放在心里这样想着,才能撑下去。

很难说清楚这是愧疚还是心痛,他的确是亏欠顾栩念良多。

暗室中的时间流逝仿佛要比外面慢上许多,楚肃数着日子,应当是在第四日时被短暂地带出了暗室,由于时间过短,头上的软罩并未揭下。

再回来时,屋内的陈设似乎变了,原本走上五步便可到达的木椅向后移了约有一尺。

但即使是这样明显的差别,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被带进了另一间暗室。

毕竟在封闭的环境中呆久了,人的各项认知都会出现偏差。

***

难熬的不仅楚肃一人,甚至还有人的处境更不乐观。

尽管做足了思想准备,楼掌柜到了暗室门口还是脚软,进去后直接坐塌了木椅,屁股扎进了数根木刺,杀猪一般呼天抢地,只得再抬出去。

巧的是他偏就碰不得这黄梨木,木刺扎进肉里本不是多严重的伤,身上却长了不少疹子,这疹子也是古怪,瘙痒尚且可以忍受,只是病根像是扎在他的经络里,活活让这四五十岁的皇商巨富疼得哭爹喊娘。

这十几天来,每逢上药的时辰,他房中的痛呼声尤其凄厉。

楚肃不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当他重新站在天光之下,切实感受到融融暖意,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连带着那传令官说了什么,他都废了好大劲儿才听明白——叛军逼宫了。

叛军分批次乔装进了城,直接包围了宫城,巡城金吾装备不济,禁军人数寥寥,苦苦撑了一天已是勉强,派去承北营求援的信使甚至没能活着出城。

几名大臣于亡国的惊惧之中回过神来,纷纷上书请命,将谦王殿下从明理斋提出来,让他将功折罪。

当前这阵势,若是玄甲不动,怕是真就要天塌了!

楚肃哪里敢怠慢,事急从权,兵符都来不及请,也不避着明理斋众人,直接下了玄甲令,再由鹘鹰传回军中。

做完这一切,他才随着传令官大步出门,眼神仍然锐利清明,全然不似在暗室中关了许久。

玄甲军循令而动,兵分三路,切断了叛军的包抄,玄鸢轻松突围,去往承北营报信。

楚肃披挂完毕,也去前线会合,一出房门却见顾栩念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他。

这些日子没见,顾栩念似乎比从前更清瘦了,她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双眼澄澈。

叛军逼宫一事她并不知确切时间,这是孙啸峰和楚灏对她的最后一次试探。如果她问了,若是行动受阻,必定是她通风报信。

所以顾栩念没去打听,就学着楼月盈从前的模样,安分老实地做一个地位尊崇的花瓶。

她应该想到的,不会放弃楚肃的何止她一人,只要这江山还用得着谦王殿下来安定,愿意为他请愿的大有人在。

顾栩念关心则乱,偏要入那不留后手的局,这下却是没法和楚肃交代了。

难道要说她已经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与乱党合作?楚肃出战在即,怎能与他说这个,惹他分心。

还是说孙啸峰也是乱党,要楚肃提防?就她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守旧派至少在孙啸峰之上,还有其他高官,如果就此打草惊蛇,那人岂不是能全身而退。

顾栩念思来想去,只淡淡道:“则钧没事就好。”

楚肃经过她面前时略一停顿,低声问:“念儿可还好。”

顾栩念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是害怕,便关上门,”这是楚肃受伤后第一次着甲,又或许是他在暗室中不见天日的缘故,这才一会儿工夫便手指发冷僵直,屈伸几下,故作轻松道,“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其实我……”顾栩念一急,险些就要告诉他实情,楚肃却没回头:“不会很久的,安心等我。”

顾栩念在院子里坐到天黑,想来叛军已经撤了,便是谦王府离宫城那么近,她都没听见外面的马蹄声。

楚肃说过会回来的,仔细想想,谦王殿下食言的时候毕竟还是少数。

顾栩念被蚊虫嘤嗡闹得心烦,起身跺了跺脚,进屋去找了盏铜灯,火上放些艾草烤炙,也能起些驱虫的功效。

她怕火星将衣裳燎着,于是把裙摆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天上悬着的月亮已经趋于圆满。

七月十五了,顾栩念托着腮出神,再过一个月,便是仲秋。

顾栩念忽地站起身来,只见远处浓烟滚滚。

不是宫城的方向,确定了这一点后,她松了口气,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不祥的浓烟兀自盘旋,狰狞如黑蛟。

浓烟缠成的黑蛟尾部仍缚于地,浊气未抒,连带着那“噗”的一声甚是轻微,她甚至没有听真切,而后沉寂之中响起一连串惊天动地的毕毕剥剥,火光燎红了半边天幕。

像是那年上元灯会的骚动,声势却又比那时大得多,不一会儿,外面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还有人逃命也不忘拍着邻居家的门板,提醒他们出事了。

前些日子才闹过兵灾,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此刻自然又当是叛军打来了,街上人声嘈杂,哪里还管什么七月半逢夜不出,此夜注定无眠。

顾栩念翻上墙头看了一眼,登时便呆不住了——街上这么多人哭喊奔跑,人人脸上都是惊惶,若是哪个跌倒了,旁边的人来不及扶,便会被后面的人踩踏。

不知谁的鞋被踩掉了,女孩子的珠花也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细软财物散落在大街上无人过问,大街小巷都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有的想往城外跑,有的又往城中心的方向冲,谁都辨不清方向。谦王府还算好的,至少有巡城金吾在门前结成人墙。虽然他们仍被人群冲得站立不稳,喊话也被盖了过去。

顾栩念利落地从自家墙头上跳了下来,拾起一面铜锣猛敲,反倒吓了巡城金吾一跳,离她最近的那个才想怒喝是谁放肆,扭头一看是顾栩念,震惊的表情又被人群搡得狰狞,费力道:“念王妃请先避避,这会儿街上乱得很!!!”

顾栩念不理他,扒在他耳边大声喊:“发生了什么事?!”

“走水了!”被她抓住的那人声嘶力竭,“库房!楼记绸缎庄的库房!!!”

“绸缎庄的库房能炸成这样?!”

若是丝帛织物,必不会有如此声响,唯一的可能,便是楼万钤在自家库房里囤积了军火。

“不、不知道……”那小兵被她问得嗫嚅,“咱也、咱也不敢问……”

顾栩念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打断,这次定是离得近了,无形的气浪将她狠狠掼在墙上,震得飞檐上簌簌落灰。

她猛地抬头,眼瞳瞬间便被滔天烈火映得金赤。

上一章 查看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