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多年前，遥笙接任万兽之主的位置不过百年，她也不过两百来岁，人族和兽族的那场大战也还没有丝毫苗头。

总之，那时候的遥笙还是一个无甚多忧虑，终日只想着如何提升自身修为、下一次和谁约战比较合适的骄傲无比的兽主。

她是修为高深的人族和四大灵狐之一的有苏氏的后代，出生之日天降异相，以狱法之山为界限整个人界瞬间一分为二，一半青芒大现，一半红光肆溢。

那些青红光芒，皆是从山川大泽、花木星云中发出的灵力。在遥笙落地的瞬间，皆迅速进入她的体内。

不负众望，她果然成为了有史以来兽族最为年轻的一任守兽主。

也因为自幼便是天之骄女，一般人事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湛兮首次从鬼界去往人界，便是因为他的一位堂兄不甘成为遥笙的手下败将，势要找回场子和面子。他被叫过去，说白了就是打群架的帮手。

但是让他十分惊讶的是，这个群架并非他理解的群架。他们这边确实是一群人，但对方却只有一个看上去十分纤弱的女子。

“我们怎么能以多欺少？就算赢了也不光彩。”他曾经这样对他的堂兄说。

但是当三天三夜后他看着倒在地上不知是真晕还是装晕的一众鬼族少年时，当真后悔自己的无知。心想：这位前辈不过是长得年轻吧，说不定比他们要多出几千年的灵力。

“就剩你了，还打吗？”遥笙因为打得十分过瘾，身后的九条白尾便随着她愉悦的心情而摆动起来。她穿着一身红衣，此时红白相衬，璀璨耀目之中有着几丝不可忽视的艳色。

九尾狐族果然艳色无边。湛兮略带恭敬地对遥笙道：“前辈修为深厚，和我们一众小辈打架，我们岂能是对手？”

“你多大了？”遥笙问道。她是见湛兮生的着实好看，不然早就出手了，才不会跟他这么多废话。

“三百岁整。”

“你比我还要大上一百多岁呢，我怎么就算欺负小辈了？”

听完遥笙的话，湛兮一时不敢相信。但还未等他再说话，遥笙的掌已经离他只有几步远。

两个红色身影打成一团，若非遥笙的九条白尾，根本分不清那是一人还是两人。

……

这一打，就是两日两夜。结束之后，精疲力尽的两人直接瘫在了地上。

待喘息喘匀了之后，遥笙开口道：“你比那些废物强多了，日后我们可要经常切磋。”

湛兮无奈地说道：“若是再打，能不能不那么拼命？我又不是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打架嘛，自然是越尽兴越好。”遥笙不甚在意：“两个月后还会有几个神界的小子过来找我，你要不要过来观战。要是他们实在人多势众的话，你也可以帮上一把。”

“我有什么好处？”

“嗯……”遥笙考虑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之后也帮你做一件事，怎么样？”

“成交！”

其实，即使遥笙给不出任何好处，他也会答应的。他在鬼界本就孤独的很，此时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合得来的朋友，自然要尽力结交。

后来的几百年，遥笙每次和旁人打架，湛兮都会在一旁观战并准备随时出手。当然需要他出手的时候也不多。

在这大大小小的几千场架中，湛兮注意到一个神族的少年。因为每次和神族的人打架，不论对方的人马换了几番，那位少年却一直在其中。

并且，他除了第一次之后，每次都只是在一旁观战，不论神族是输是赢都从不出手。

当两人的目光每一次都投向一处时，自然会注意到彼此。那个少年便是和自己一样，每次目光都不会离开人群之中那抹耀眼的红色身影。

但是这一切，遥笙都不曾注意。

每一次，都是这两双眼睛的暗自交锋。

过了五百岁之后，遥笙的修为大成，打架的次数也逐渐变少。

湛兮也因为年龄增长而开始接触鬼界的事务，为承接鬼界之主的位置做准备。如此一来，他去往人界的次数自然变少。而在不经常的碰面中，他十次有就此都会见到那个神族少年出现在附近。

湛兮和那人从来没有说过话，但却是最清楚对方心思的人。因为他们的心，都放在了那个骄傲不羁又无比耀眼夺目的女子身上。同时，他们都没有得到回应，因为都不敢表露心迹。

那时后的湛兮虽然经受着暗自倾慕的酸楚，却觉得无比幸运。因为同那人相比，他起码能时常陪伴自爱遥笙身边，遥笙起码知道他的存在。

“他默默地看了你数百年，你却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

听了湛兮讲述的前缘，青谷着实又惊讶又茫然。因为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他所说的那个人。

“当时我拼尽全力破开父亲设下的禁制，逃出鬼界去到人间，得到的却是你已经散灵的消息。”湛兮望着青谷的双眼：“异族之人不得干涉他界之事，你可知道，当时连为你报仇都做不到的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像以往数百年一样，湛兮再次遇到了那个神族男子，在遥笙殒命的战场之上。他们拼命地在成千上万的人族兽族的尸体中翻找，却是没有任何遥笙的影子。

在湛兮终于放弃，万念俱灰地准备回鬼界之时，那个男子却突然叫住了他：“她还没有死。”

湛兮缓缓地转身，只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或是那人说的和自己想的并非一回事。

“她真的还没有死。”看着湛兮的眼神，他再次强调：“我请族中修为最高的占者卜算过，她天生灵根且修为已经大成，灵识不会那么容易就消散的。”

“真的？”湛兮嘴唇微颤。

“是。”那人肯定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殒命的，一定不会。”

……

“后来的万年间，我们一直在找寻你散到人间的灵识。”湛兮道：“但是却在将和你的灵息相似的三只灵兽的灵识都找到后，仍旧没有你的消息。

为了保存你放到它们身上的修为，我们合力将它们散落在世间的残灵集齐。

在他从神界的占者处得知你的灵识即将降世并且极有可能降生到人族之中时，我饿们一起为两只灵兽的灵识在人界找到了合适的宿主。”

难怪，丹梧和纯狐能以兽族之灵降生在人族身上。

“再往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那师兄呢，师兄是怎么回事？”

湛兮想起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那个混蛋居然背着自己偷偷跑到了阿笙的身边。若非如此，她如今又怎会如此记挂他？

“在将灵兽的灵识带往人界的同时，他也自请脱离神籍，灵识降生于人族之中，降生之处便是招瑶之山上的长白门。也就是此时躺在木卬阁的那个小子。”

他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异族之人不得干涉他界之事，只有和她一样生为人族，才能一直在她身边，随时随地护着她。

湛兮自然不会舍不得鬼族的权势和万年的修为，但是，他还有他的亿万子民。

缘分这东西当真难解，万年前只有自己可以陪在遥笙身旁而那人只能暗中守候。万年之后，却是他变成了那个只能暗中守候的人。

看着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看着她对他情根深种却无能为力。

湛兮本来以为，那人离开之后阿笙自然会回到他身边。就算不能像他那样得到她的爱，但自己也能长久地伴在她身边，就像万年前一样。

可是世事若真能照着预想发展便好了。即使青谷清楚地知道那人死了，并且再也不会有回来的可能，他依旧没有任何机会。

“所以，师兄真的没有死，他还会回来的对不对？”激动之下，青谷不顾刚刚醒来的虚弱，奋力从榻上起身。

湛兮连忙坐到她身边用自己的身子给她当支柱：“没死是真的，回来却是不太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的灵识已经重归神界了。”

那人可是神族的少帝，即使自请脱离神籍，神界的人又怎会真的舍弃他？

湛兮接着道：“他只有灵识被收回了神界，多长时间能修得真身尚且不言。就算他已经修回了真身，之前的修为恐怕也已经一丝不剩，就算想要过来找你恐怕也出不来。”

毕竟神籍不可说脱便能脱的，自请脱离神籍的人，真身、修为、记忆都要舍去，能够带走的，只有一副脆弱的灵识。

廉子衿回到神界后想要重生，其难度并不低于青谷灵散后重回世间。青谷花了万年的世间，而他，也不会很快。

“那我去找他。”

他不能过来，那就换我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