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77章 印北其拾叁(2)
顾丞相问清缘由,也知道这事儿马虎不得,愣是让自家的两个随从把人抬进了金銮殿。
楚慎最近本就在查卖官鬻爵一事,文武百官互相推诿,他正气闷,没想到又有人撞到了枪口上,向来好脾气的皇帝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楚肃,你的手下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你去处理吧!”
他一双手写字画画还可以,动武实在是不太灵光,一下子用力过猛,整只手掌都被震得发麻,勉强才忍住了呲牙咧嘴。
楚肃一头雾水地挨了训,急忙跪下请罪,又觉得奇怪,悄声问那信使:“谁派你来的?”
守印北关的将军是他的人,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回王爷,是冀州巡抚的大公子,蔡延舒将军。”信使也悄声回答。
楚肃有些茫然:“那是何人,驻守印北关的沈励将军呢?”
“上个月上头一纸调令下来,任命蔡延舒将军接管印北关,沈将军担任副将……他气不过,告病了,”信使跑了三天,显得更加灰头土脸,“营里的兄弟们都传,姓蔡的能爬上这个位置是他爹拿银子砸出来的。”
楚慎坐的高,只能看见他们交头接耳,又是一股无名火,怒喝:“楚肃!”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等着看楚肃的笑话。
这时站在楚肃身旁的顾丞相站出来了:“启禀皇上……”
楚肃正在气头上:“顾怀之,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可惜顾丞相一把年纪了还是不懂察言观色,也不知是不是铁了心要保自己的女婿,举着笏板一副一定要把话说完的架势。
顾怀之是当代大儒,又是顾栩念的父亲,楚慎是真不想和他起冲突,这时楚肃朗声道:“臣弟愿领兵御敌,将功折罪。”
眼下也别无他法,楚慎只好应允,又让他把蔡延舒押解回京。
这下他是铁了心要肃清那些以权谋私的硕鼠了,就从蔡家父子身上开刀。
眼见楚慎拂袖而去,楚肃冲顾丞相拱拱手,起身追圣驾去了。
能让楚肃放得下身段去哄去磨的人不多,顾栩念是一个,另一个就是楚慎了。
他追上楚慎,也不讲什么君臣之礼,而是有些撒娇的意味了:“皇兄快别生气了,则钧定不辱命。”
楚慎也不是真那么生他的气,但是那种情况下如果还没有火气未免也太不像话,他生气不假,气的却是自己手下的大臣。
摆摆手示意自己没往心里去,想不到楚肃还得寸进尺了。
“被皇兄喊了大名,心里还真是后怕,”楚肃笑笑,“生怕判我和蔡家父子同罪,万一判我个满门抄斩还要牵连念儿。”
楚慎也笑了:“是我喊你倒不怕,万一阿念喊你大名,那就是大事了。”
过了片刻才回过味来,楚慎也不忌讳,笑骂:“倒是被你绕了进去,朕是活够了不成,竟要判你满门抄斩?”
楚肃附和着笑了两声,又收了笑意:“我想带念儿去印北关。”
“你疯了?”楚慎吃了一惊,“别说现在北蛮进犯,就是安定的时候,你又怎么舍得阿念跟着你去边关吃沙子?”
他硬要把楚肃留在京城,其中也有一层舍不得他去吃苦的缘故。
“我不在府中时间长了,怕念儿被欺负,”楚肃苦笑,“别说皇兄你不信,就连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楼月盈过了门,念儿似乎对她百般忍让。”
“让阿念进宫来住,也好过跟你去边关,”楚慎瞪眼,“有朕在,谁还敢欺负她不成?”
楚肃摇摇头:“皇兄你忘了,宫中的高墙大院关不住念儿的。”
楚慎一时语塞——楚肃说得对,顾栩念想进宫随时都可以,但她嫌宫里规矩太多,总是呆不长。
“那你要不……先问问她?”楚慎沮丧道,“可你要是问了,她定会跟你同去的。”
“那是自然。”楚肃竟有些得意了。
自从楼月盈过门,他便没什么机会和顾栩念独处,此时正是机会。
顾栩念会跟他去的,他万分笃定。
***
北蛮一直俯首称臣,守关的兵力本就不多,怕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冀州巡抚才敢把他的宝贝儿子安插过去。
如果没有援军,必定会有城破的那一天。
楚肃捏着战报看了两遍,把事情给楼月盈一交代,转身就要去找顾栩念。
楼月盈起先是担心他的安危,听说他要带顾栩念去,便也吵着要跟去。
楚肃一个头两个大,三言两语哄着她别多事,在府里呆得闷了可以先回家去。
这也算是为别院里的下人们考虑了,他和顾栩念都去印北关,万一楼月盈要作什么妖,也没人能帮衬得上。
楼月盈被他哄的高兴了,便也不提要跟去的事了。
毕竟她自小就是锦衣玉食,就算去了黄沙蔽日的印北关怕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
同样锦衣玉食的顾栩念倒没她这个顾虑,楚肃一说想带她去边关,竟然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在她看来,楚肃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这没什么好说的。
这下楚肃倒不自在了:“这是打仗,不是去玩。”
顾栩念急道:“我不会误事的!”
“印北关很苦的。”楚肃想了想,他小时候第一次去封地,放眼望去都是黄沙,满目荒凉,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那时他心里甚至有些埋怨,天下那么多富庶的地方不分给他,偏要给他这么一个地方。
可是有埋怨也只能咽到肚子里,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顾栩念纳闷了:“你到底是想让我去还是不想让我去,怎么反倒还泼起冷水来了?”
楚肃当然是希望她跟去的,看了她一眼,抿着嘴不说话了。
顾栩念奇道:“怎么还委屈上了?”
她比这凶的时候多了去了,也没怎么见楚肃的反应是像这样。
楚肃见她吃这一套,表情愈发可怜:“今天上朝时被皇兄吼了。”
顾栩念点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回家来你又凶我。”楚肃语带控诉。
顾栩念心一软,踮起脚尖在他唇边啄了一下,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凶吗?”
楚肃咬着嘴唇,看起来委屈极了:“你还欺负我。”
活生生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样。
楚肃自己也是十分满意,以他这相貌这演技,陪着那些大臣们尔虞我诈真是屈才了!
顾栩念难得无言以对,眼珠一转,极不走心地赔了不是:“那以后不欺负你了。”
“不行!”楚肃脱口而出,这下总算正常了。
顾栩念莞尔:“好,以后还欺负你。”
楚肃又被她言语上绕的吃了亏,心中却甘之如饴,正色道:“去和蛮人打仗,念儿害怕吗?”
楚肃平时说话条理清晰,对着顾栩念却总有些跳跃,那是因为他总有说不完的话想要告诉她,不停地寻找新的话题。
顾栩念早就习惯了,每次都能顺利接上。
“害怕有什么用,又不会因为害怕就能活下来,”顾栩念轻声说,“可是则钧的封地,我还一直没有去看过,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地方。”
她一直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猫儿似的,哪里都想去看看。
其实她去过的地方很少,几乎没有远离过京城,就总想着往外跑,尤其想去南方看看。
她也不是个特别黏人的人,楚肃能陪着她当然最好,只有她自己也不害怕。
可是楚肃公务繁忙实在是走不开,又不放心她独自上路,因此一直不能成行。
“以前我总觉得印北关太荒凉,风沙又大,不是什么好地方,”楚肃望着她的眼,“这次倒是要改观了。”
同行的人不同,心境便也不同了。
任凭帐外风沙肆虐,只要想着心上人,心中就是沙住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