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只当他是在犯别扭，算算这年岁倒也差不多，于是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算盘打的倒好，你才几岁呀就想这么多，你哥可还没娶媳妇呢！”

方弘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扯到了自己头上，简直比窦娥还冤。

“念王妃别同他瞎扯，末将教你些有用的。”方弘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直地想把刚才的话题岔过去。

顾栩念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凑了过去：“我可不信你从来没想过，说说看嘛，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

得，这话题是岔不过去了。

方弘绞尽脑汁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几条，可惜诸如家世清白、样貌端正的特征，实在是一抓一大把。

顾栩念认真听了半晌，怒道：“端不端正暂且不表，你上街走一圈，口歪眼斜的姑娘却是不好找，有案底还口歪眼斜的更是稀罕，你还是教我有用的吧！”

于是三个人齐刷刷地伏在地上侧耳倾听，据说有经验的斥候能据此判断出敌人数量。

可惜城外的马蹄声乱作一团，对顾栩念来说实在是难分敌我。

还是方毅告诉她蛮人骑兵强悍，战马包的都是铁甲，马掌上也钉了凸出的铁片，撂起蹶子来只靠锋利的铁片就能划开步兵的喉咙，因此马蹄声要沉重一些。

印北关驻军的军马则是皮甲，相对来说要轻一些。

顾栩念刚要再问，三人突然同时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嗒”声。

那是金属搭上石头的声音，或者说是飞虎爪找到了着力点。

有蛮人斥候要进城了。

“我去另一边。”顾栩念说着，猫着腰悄悄摸了过去。

方弘一听这还得了，遂抬手捞了一把，可惜没摸着人，可这节骨眼上又不能大吼大叫，愣是急出了一身白毛汗。

方毅也压低声音道：“念念别乱跑！”

可顾栩念压根没听着，黄沙扬的遮天蔽日，只要不是在眼前，十步开外都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方毅只好寻着她过去，念叨了好几句菩萨保佑——蛮人斥候可千万别摸到顾栩念那边进城！

顾栩念才在城墙根蹲下，旁边就摸过来一个人，她还当是跟着她过来的方毅，反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一摸之下惊觉不对，方弘方毅无需上战场便没着玄甲，但他们的玄铁护腕是统一制式，日日不离身，她现在摸到的却是粗糙的毛皮！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工夫里她迅速做出了反应，立刻松手往旁边滚了半圈，从靴筒里摸出匕首回身就刺，却被人一把抓住。

顾栩念心下一凉，也顾不得害怕，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又要刺过去，马上就被方毅喝止了。

“啧啧，这蛮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壮的像头熊还能当斥候？”方毅抓着她的手，一脚把被他穿在枪尖上的蛮人斥候踹了下去，俨然道，“哪能让女孩子干脏活儿？”

培养斥候时通常都会挑选些身形瘦小的，以灵捷取胜，像这样五大三粗的还真是少见。

顾栩念忍不住道：“你这后半句和之前的关联何在？”

方毅扯了她一把：“让你别乱跑，怎么不听话？”

顾栩念一时被他训愣了，半晌才跳起来一个爆栗：“你可还比我小呢，这就教训起我来了？”

方毅笑嘻嘻的挨了一下，突然严肃了起来：“有人来了。”

他拉着顾栩念后退了几步，听那动静，倒像是城墙上下饺子似的一个一个往下落人，一直落了十一个才停下。

不止是斥候，蛮人直接派了一队人进城！

方毅暗骂这一群脑袋大脑子小的蛮驴，一点战术都不讲只知道强攻，这下子他们三个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了，只能去请沈将军回来支援。

方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自觉后撤了，说来也凑巧，三人还真在一处围墙后碰了头。

要不说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呢，掩体都找的这么一致。

“响箭呢？”方弘与他们汇合，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他倒是没顾上训顾栩念，想必更多的是因为他“不敢”训。

“风沙这么大，就算放了响箭那点声音怕也会被盖过去，火光也不一定看得见，”顾栩念握着箭筒，迟迟不肯放，“再说沈将军见了响箭知道城中有难，则钧也会知道的。”

她咬了咬嘴唇：“我不想让则钧因为这里分心。”

方家这两兄弟面面相觑，光棍两条实在是不知其中的计较，却也又酸又艳羡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样，末将出城去找沈将军，”方弘率先回过神来，也不再劝她，只凝重道，“方毅看护好念王妃，半点差错都不能出，听到没有？”

方毅小声嘀咕：“不就军衔比我高了半阶，命令起我来还真不含糊……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念念就交给我了！”

方弘交代完，趁着进城的蛮人还没反应过来，借着他们的飞虎爪爬出去了。速度竟也不慢，想必小时候也是上树掏鸟蛋的一把好手。

顾栩念跟着方毅又退了几步：“城中百姓安全吗？”

“好在印北城的习俗是街上顶头的房子只开店不住人，咱们还能退上几退，”方毅说，“要真打到人家院子里，就让王爷赔人家几只牛羊了事。”

楚肃向来治军严格，方毅之前踩坏了人家的鸡笼，为此还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去赔礼道歉。

于是他那一个月当真就穷的叮当响，上街巡逻时饿了都只敢吃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连点油星都不敢让老板放，生怕要加钱。

“为什么要则钧赔？”顾栩念不乐意了，“这种事儿当然要去搜刮脑满肠肥的地头蛇了。”

真要算起来整个印北关都是楚肃的封地，就算不作赔偿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蔡延舒？”方毅一拍掌，“倒也是，不能便宜了他！”

他们嘴上聊得热火朝天，眼睛却紧盯着城门的方向，那几个蛮人才落地也是小心翼翼地分散开来，方毅这时候就发挥出了不符合他年纪的老练，叮嘱顾栩念就待在原地，就提着长枪冲出去了。

在风沙里确实是谁都看不见谁，可长枪到底是攻击距离比蛮人的弯刀远，逮着一个落单的提枪就刺，对手连呜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速战速决的解决了八个，方毅便又摸回顾栩念藏身的地方了——这还要拜玄甲军的训练所赐，换了寻常兵士，这点工夫能解决三四个都算是佼佼者了。

这也是方毅的极限了，一旦蛮人适应了环境，这策略就行不通了，见好就收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他还没忘从尸体上摸把弯刀下来，塞到顾栩念手里，随后扯了她就往城里退。

难为他这种紧要关头还记得顾栩念学的是剑法，身上却只有一把匕首，可能会用不顺手。

真要对阵的话，勉强用弯刀比划一下估计也是可以的……如果她会用的话。

顾栩念奇道：“这个怎么用？”

这弯刀是双面开刃，可是落在不会用的人手里也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

她没见过这种新月般的刀刃，一时之间对于用法心里也没谱。

方毅被她问的一愣：“往蛮人身上招呼就是了，实在不行你就……”

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该怎么教：“随便你怎么用，虽然刀是用来劈的不是用来刺的，不过你要真想捅个窟窿怎么着也是能见血的。”

顾栩念比划了两下，砍了截树枝下来，兴高采烈道：“直接说像砍柴一样不就得了嘛！”

若说刚才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那么方毅这下却是被她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她要是不说，谁知道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还知道怎么砍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