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蛮族王子喝酒像喝凉水一样，楚肃也没解释，只冷着脸坐在一边，顾栩念便陪着他们喝了两杯，然后就摆手道：“不能再喝了，不然我明早起不来送你们了。”

她是能喝一点酒的，只是不喜欢，并且觉得不好喝。

像果子酿那种口感甜一点的还好，但她心中也有度，绝不多喝。

两位蛮族王子也不劝酒，喝完桌上的酒他们俩也就停了，并没有重新要些酒来——这倒是难能可贵，毕竟连各位官员在酒桌上都是不喝个酩酊大醉不罢休的，自己死命拼酒还不够，还要拉别人下水。

楚肃算是特例，一脸的生人勿近，谁也不想去触他的霉头。

顾栩念则是喝酒不上脸，每次说她不喝了都不是那么令人信服，不过从来也没有人敢真的灌她。

她说不喝了那就是真的不喝了，谁要是逼迫她，就别怪她不给面子。

所以谁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真正的酒量是多少，多少年了都还是个秘密。

楚肃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东西垫垫，免得晚上难受。”

他虽然没见顾栩念喝醉过，可常识多少还是有一点的——这个常识还是楚慎教的，但楚肃这种不能喝酒的无从验证真伪。

顾栩念乖乖地把碗递了过去，楚肃筷子一偏，避开了碗。

顾栩念：“……”耍人玩吗？

她还没来得及瞪眼，楚肃就将自己的筷子递到她嘴边，另一只手还在下面接着……俨然是要喂她的架势！

顾栩念只好张嘴，莫名其妙地让他喂了一口菜。

对面坐着的将布什么也没说，心照不宣地低头吃饭。

勒扎似乎笑了一下，也低下头去，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顾栩念倒是不介意在人前举动亲昵，可她看勒扎像是有些害羞了，心下想着看他这么木讷，怕是没有王子妃，于是便轻轻推了一把楚肃：“我还没醉，夹得住菜。”

楚肃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夹得住，可我就是想要喂你吃东西。”

他说的情真意切，借机宣示一下主权也是很有必要的。

顾栩念见不得他这副委屈样儿，摆手佯装不耐烦道：“差不多得了，去把帐结了。”

由于顾栩念不喜欢吃饭还要被旁边伺候的人盯着，于是除了传菜会进人之外，雅间里一个下人都没有。

楚肃也不是个爱讲排场的，两位蛮族王子更不必说，所以结账这种小事原本自会有下人去打点，现在就只能亲自去了。

楚肃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顾栩念自然地招呼对面呆若木鸡的两个人：“吃饭吃饭，这鱼还是很新鲜的。”

楚肃回来时还给她捎了两串糖葫芦，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嘴出门前是这么和素馨说的，楚肃就不声不响地记住了。

顾栩念明知故问道：“我的呢？”

“一串是你的，另一串给素馨，”楚肃说完看她还盯着自己，又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糖渍的山楂果，认命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饭还没吃完，他并不打算让她现在就吃零嘴，本来是打算晚上回家才拿出来的。

顾栩念得意洋洋的笑纳了：“则钧真好！”

就冲这四个字，楚肃觉得自己这山楂果还真没白买。

酒饱饭足之后，尽管顾栩念眼神清明，但楚肃还是坚持要把她背回家，顾栩念觉得自己没到走不了路的状态坚决不肯，最后干脆躲到勒扎身后去了。

楚肃正色道：“既然不想让我背，那要不用抱的？”

顾栩念磨磨蹭蹭地从勒扎背后站出来：“我看则钧才是喝醉了，想起一出是一……出！”

楚肃说到做到，真的走过来把她抱起来了，顾栩念瞪眼道：“不是要背我回去吗！”

总觉得还是背着正常些。

“最近可能吃胖了，有点重。”这句是顾栩念趴在他胸口小声嘀咕。

楚肃弯着唇角笑了起来：“我抱得动。”

以顾栩念的体重，再来一个她也抱得动。

他倒希望顾栩念能胖一点，现在这样他总觉得用一只手就能抓起来。

两位蛮族王子看见他笑了十分惊悚，赶紧告辞回去——看习惯了楚肃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看他笑起来还真有点不适应。

楚肃心情颇好地冲他们点头致意，顾栩念默默用楚肃的前襟捂脸，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心说这下丢人都丢到漠北草原上去了。

***

第二天顾栩念都觉得无颜面对他们，沉默地跟在楚肃身后，将布嘴快道：“念王妃今天为什么像金子一样沉默？”

这个比喻真是听的人一脑门问号，别说金子，就是银子话也不多啊？

顾栩念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答疑道：“他是想说‘沉默是金’。”

将布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勒扎琥珀色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求知欲的光芒。

楚肃抚额道：“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但他一时半会也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词太常用了，以至于无法从卷宗中找到通俗的官方释义。

顾栩念信口胡诌：“话不多的人更容易埋头做事，但这种人稀少到就像金子一样珍贵……比如八王子，您的话就真的不少。”

将布讪讪地闭了嘴，顾栩念见他老实便不捉弄他了：“我胡说的，话多一点挺好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楚肃，楚肃立刻问：“我话很少吗？”

“王爷哥哥，难道话，很，多吗？”勒扎适时表达了讶异。

顾栩念想了想，中肯地评价：“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则钧话还挺多的。”

勒扎捧场地轻轻笑了一下，顾栩念用蛮族话跟旁边的蛮人侍卫说：“谦王爷今天早朝告了假，送两位王子到城外。”

蛮人侍卫只是木讷地点点头，顾栩念直白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稍微回避一下了。”

虽说他们也听不懂汉话，可是旁边有人跟着总归有些不自在。

将布立刻挥退了侍卫，让他们在后面远远跟着就好。

顾栩念和楚肃陪着他们慢悠悠地往城外走，反正两位王子也不着急赶行程。

行至城门外，将布用力拥抱了楚肃，在他想要对顾栩念张开双手的时候，楚肃适时挡在两人之间，冷着脸道：“念儿就不必抱了。”

他可还没死呢，谁都不能肖想顾栩念。

于是他再次被将布抱了个满怀——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将布堂堂一个王子的热情当然不好就这么收回去。

末了他还热情洋溢地邀请楚肃和顾栩念去漠北草原上做客，他一定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楚肃听着他的汉话就是一阵头疼，顾栩念顺口接道：“那你可要等我教会则钧说蛮族话。”

这下三个人都摸不着头脑，顾栩念解释道：“也让他用蹩脚的蛮族话折磨你们的耳朵。”

这是礼尚往来，才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楚肃不服：“念儿怎么就知道我蛮族话说的一定很差？”

顾栩念看了他一眼，突然发了个相当漂亮的卷舌音，挑衅道：“试试看？”

眼看着这俩人要起内讧，勒扎赶紧打圆场：“我，会学，汉话的，让王爷哥哥，听得懂。”

瞧瞧，多懂事的孩子啊！

顾栩念又想揉揉他的头发，碍于楚肃还在旁边只好收了这份心思。

下一秒她便伸手在勒扎的下巴上挠了几下，勒扎也乖顺地将下巴抵在她的手心。

将布疑惑道：“怎么看着这么像……”

别的牧民家里养牧羊犬，他们几位王子则以在草原上养狼崽子为风尚，如何表示嘉许自然也清楚，顾栩念挠勒扎下巴的动作，确实看着挺像……

顾栩念收回手，做了个强硬的制止动作：“好了，到此为止！”

若是说得太过明白，她倒是不好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