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两位王子，顾栩念突然问：“则钧接下来可有什么公事要办？”

楚肃认真想了想：“皇兄准了我一天的假，公事是没有，陪念儿才是要紧事。”

“那我可要谢谢皇兄了。”顾栩念笑得如同被勒扎传染了一样甜。

楚肃本想附和，却察觉不对：“谢皇兄做什么？”

要不是楚慎勤政爱民，他可是有大把时间陪顾栩念闲逛。

“不然难道要谢则钧，大发慈悲才愿意和我出来玩？”顾栩念挑眉看他。

楚肃：“……”差点被她套了话去。

他反应也快，识趣地转移话题：“念儿今天有什么打算？”

毕竟他很少出门闲逛，实在是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我想想啊……”顾栩念撑着下巴，“则钧有段时间没置办过新衣裳了吧，想去裁缝铺看看。”

虽说宫里的制衣局会按月给他送新衣服来，但样式还是太正式了些，私服还是要合乎本人的风格气质才好。

楼月盈倒是给他买过几件衣服，不过他一直没穿——毕竟他也不是什么花枝招展的性子，衣裳干净得体就好，几年前的衣裳也还在继续穿。

不过顾栩念有这份心意他还是高兴的，虽然估计顾栩念只是提供参考意见，真正付账的还是他。

“还可以顺便给陶桃也买几件，”顾栩念歪着头思考，“她个子蹿得真快，穿我之前的衣裳都眼见着短了。”

得到楚肃的应允后，她补充道：“我可不是假公济私，是真的想给则钧选身新衣裳来着。”

楚肃道：“我知道。”

顾栩念没词了，不过短短三个字，也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要不去给盈姐姐买根钗子，”顾栩念若有所思，“自从她入了府，我还没给她正式送过礼呢。”

别说没送过礼，住所相距不过几步路，她们压根就没见过几面。

倒像她多难相与似的，这侧妃当的也忒端架子。

楚肃断然道：“没必要，少费心，管她作甚。”

楼月盈的首饰车载斗量，他虽不至于节俭到一文钱掰做两半花，却也懒得陪顾栩念充这个好人。

反正楼月盈也不见得会领情，他可不愿意看顾栩念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只是他有些搞不明白，顾栩念也不见得有多待见楼月盈，可她在这件事上真就安分得异常。

若说她完全顺从楼月盈，那倒是不像，要是楼月盈三不五时的找茬过分了，顾栩念也会漫不经心地挫挫她的锐气。

她像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在容忍楼月盈的小打小闹，尽管楼月盈比她还年长三岁。

就是这种感觉，好像楼月盈对她构不成威胁，她也懒得去事事计较，她若心烦了想还手，楼月盈便毫无胜算，两个人就这么微妙的平衡着。

可是他也不好问，为什么顾栩念要对楼月盈百般容忍——毕竟娶楼月盈过门的是他，这件事上他至今都没有给顾栩念一个解释。

他总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只好一拖再拖。

如今这也算是顾栩念主动示好，只怕到时候楼月盈会错了意，认为是他的一片心意，他也懒得费心去招架。

顾栩念被他这一串话堵得懵了，楚肃又道：“你给自己买点东西我是愿意的，脑子里净想着别人，我可要吃醋了。”

谦王殿下可真是，在她面前越发的直白浅切了。

顾栩念想了想，诚实道：“可是我也没什么想买的。”

自从她嫁了楚肃，吃穿用度都不缺，楚肃想的比她多，总是想在她前面。

她想要的当然提前给她准备好了，她暂时不需要的也面面俱到的买回来堆着了，她一时半会真就想不出自己还应该买什么。

说着话就到了一家绸缎庄，顾栩念一眼就相中了一件白色的长衫，硬要楚肃拿去试一下。

楚肃愣了一下：“我很少穿这个颜色的。”

因为身居要职，又是从小进过行伍的，他的衣裳从来都偏深色，否则会显得不够干练。

“穿给我看。”顾栩念不给他反驳的余地。

她都发话了，楚肃便只好遵命，走进内间去换衣服了。

掌柜原本只认得顾栩念，但看楚肃那表情便也知是谦王爷本尊，他还是第一次做贵人的生意，一直在旁边站着，生怕哪里伺候不周，甚至到了碍手碍脚的地步了。

一会儿跑去内间帮楚肃，一会儿又亲自跑出来给顾栩念添茶，自己跑出了一脑门的汗。

顾栩念看他辛苦，只好将茶喝得特别慢，也免得他奔波了。

这样一来掌柜擦汗都擦得战战兢兢了，絮叨着询问顾栩念是不是喝不惯粗茶，这已经是他铺子里最好的茶了云云，顾栩念听不下去了，一仰头把整碗茶都干了，底下的茶梗苦得她直咂嘴。

这时候楚肃换好衣裳出来了，顾栩念眼睛一亮：“则钧穿白色真好看。”

少了些凌厉，多了几分风雅，身姿挺拔如寒松修竹，若是他平时便做这种打扮，的确难以使人信服，这样一位公子竟是玄甲军统帅。

他最终没拗过顾栩念，买下了那身白衣——就算平时不穿，穿给顾栩念看也是好的。

轮到给陶桃买衣服的时候顾栩念抬手在自己鼻尖的位置比了一下：“大概这么高，身材还算匀称，不过宽大点也可以啦，还能多穿一阵。”

她自己的衣裳颜色偏素，给陶桃挑的却都是鲜艳些的——小孩子嘛，反正她是觉得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可爱。

楚肃一一付了账，让掌柜送到谦王府去，掌柜点头哈腰地答应了，一直把他们俩送出了门。

出了门顾栩念才道：“则钧觉得方才的衣裳贵不贵？”

她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楚肃想了片刻，实话实说：“不贵。”

真的不贵，比他平时的花销甚至还便宜许多。

顾栩念盯着他看了半晌，叹气道：“则钧顶着这张脸在京城里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当然会给你一个漂亮的价格了。”

楚肃愣是没听出来这句话是褒是贬，顾栩念道：“方才那几件衣裳的价格至少翻了两倍，不过还好，料子和制式都还不错，这个价也不算太吃亏。”

言下之意就是还是吃了点亏的。

楚肃奇道：“念儿怎么知道这些？”

俗话说见多识广，顾栩念一直抛头露面的野在外面确实是比普通官家小姐多了不少见识。

顾栩念抬手拍了拍他的脸：“我方才趁掌柜的进内间去，翻了翻价码，是双层的。”

“做生意的惯会看人下菜碟嘛，来了个有钱的客人就把贵一点那面露出来——不过还算老实，也没漫天要价，”说到这里，顾栩念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盈姐姐家里也是做绸缎生意的，方才要是去找她家的铺子就好了，做工更好，说不准还能看在则钧的面子上折个价。”

楚肃连连摆手，他恨不得看着楼家的字号都躲着走，省的传到楼万钤耳朵里。

稍微给点面子，还真把他当姑爷了！

顾栩念见他没说话，知趣地换了个话题：“那你说，盈姐姐是不是从来不缺衣裳穿呀？”

她是没看见楼月盈入府时带了几大箱衣裳，据说这还都只是现做的。

也就是说她家里可能还有几大箱。

这个话题噎的楚肃很想翻白眼，他还真就回答不上来。

楼月盈换衣服了吗？她衣裳多吗？她这件衣裳之前穿过吗？

诸如此类，他全都答不上来。

每一件都那么花哨，他也就懒得细看，反正打眼一看样式都差不多。

顾栩念又是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应，有些怒了：“则钧！”

被点到名的楚肃条件反射就站直了，顾栩念二话不说绕开他往前走了。

楚肃忙去抓她的手，顾栩念毫不迟疑地甩开继续走。

反复几次之后，楚肃只好挡在她面前，无奈道：“念儿怎么了？”

“是则钧不听我说话在先。”顾栩念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随后又自顾自地走了。

她是生气了，但是暂时还压得住火气，也不想当街对楚肃大吵大闹。

她的脾气楚肃应该最清楚，她不喜欢被人再三无视，何况现在是被楚肃。

要是楚肃也记不住了，那她就认为是楚肃不想把这件事往心里去了。

到底是长大了，她再无理取闹的时候总得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想想自己身上系着多少人的性命，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了。

楚肃被她的语气结结实实地堵了一下，心说这是冲他摆脸色看呢？

毕竟是位身份尊贵的王爷，骨子里还是有份心高气傲，平日里再宠她这时被几次三番的驳了面子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你究竟想怎样？”

他也看出来顾栩念生气了，可他方才神游物外，接不上前因便不知道她的气从何来。

只是他的态度也不见得有多好，顾栩念难免更加生气，不耐烦地喝道：“放开。”

她喊的声音大了点，分明是该很有气势的，不知怎的反而委屈上了，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分明就不是她的错，楚肃还要凶她。

犟脾气又上来了，她就这么站住了，仰头看着楚肃。

楚肃只当她执意要和自己对着干，偏就不放手，顾栩念也是急了，头脑一热已然拉过他的手臂一口咬上去。

楚肃倒吸一口气，真就吃痛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