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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86章 新元其贰拾陆(2)

“不必了,”楚肃终是按捺不住,走过来牵起了顾栩念的手,“念儿自有人来关照,不劳六哥。”

二人眼神相对,刹那间剑拔弩张。

良久,楚灏似乎冷笑了一声,未置一词,信步踱出金銮殿。

顾栩念仰着脸看楚肃:“则钧要与我说什么?”

对于她暂住宫中这件事,楚肃从头至尾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因此至少在她看来,楚肃欠她一个道歉。

至于她自作主张,去与前朝残党周旋一事,早就向楚肃道过歉了。

楚肃显然没有猜透她的心思,甚至回忆起先前楼月盈诬她与靖州王有染一事,只当是自己方才在门口逗留许久又来插嘴,怕是监视的意图太过明显惹得她不悦,慌忙解释道:“我是真心相信念儿的,始终没有变过。”

是啊,楚肃从来不会向她道歉的。

顾栩念抽回手,弯着唇角浅淡地笑了笑:“知道了,这便回家吧。”

她这反应分明再寻常不过,楚肃却没来由地心中一紧。

叛军溃败,京城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新任丞相也上了任,丞相府内外重新粉刷了一下,便再也不是原先的丞相府了。

顾栩念带素馨出门去逛的次数多了起来,哪家酒楼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最生动,哪里的小吃从不短斤少两,她都一一讲给素馨听。

她这十几年的经验,传给素馨颇花了点时间,总归不是什么严谨的学问,听来倒也不枯燥。

说书先生也讲她的话本,讲这前朝公主如何高义,救黎民于水火,顾栩念听了一耳朵,被这种恭维话臊起一身鸡皮疙瘩。

若是前几年,或许她交涉不成能把人家摊子给掀了,这时候却也由他们去了。

素馨觉得她情绪不太对,旁敲侧击地问了两次,顾栩念每次都捏着她的脸颊,要她不要多想。

从她的神情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至少这种时候,还是一样的神气活现。

她总带着素馨出门,楚肃有时来找她,扑空了好几次,却也舍不得说她什么,也不好打扰柳嬷嬷休息,只好蹲在门口等着,可怜巴巴地盼着能跟她多说几句话。

顾栩念也不多推拒,多半与他玩叶子戏打发时间。

楚肃摆沙盘是个高手,却自从生下来就没玩过什么棋牌,牌能打得起来还是顾栩念现场教的,但他聪明肯学又会记牌,牌技突飞猛进。

顾栩念才不管什么技巧,牌抓到手里便只管打出去,架不住她摸牌的手气好,二人输赢半斤八两。

楚肃其人,多少有些胜负欲,便是叶子戏有时也想争个输赢,顾栩念若是摸的牌差了些,多半便只有干瞪眼看着的地步。

好在楚肃时间有限,陪她玩是忙中偷闲,他回去处理公务,顾栩念便抓着素馨再打上两圈——像素馨这种既不会记牌手气又平平的,便是玩上十局也不见得能赢她一局。

战后百废待兴,一刻都不得放松,楚慎身体虚耗得厉害,近日已经上不了朝了。

而前朝之事到底牵扯到了谦王府,便是楚肃与顾栩念双双立功,如今也需避锋芒,若将早朝交由他主持终究是不妥。

折子送到崇乾宫,由楚慎打起精神批阅过后再返回去,就这样忙活了一个多月,总算有了复苏的迹象。

太子年幼,头上暂且还有父叔二人顶着,天塌不下来。

楚肃难得多嘴,便是劝他皇兄多休息少操劳,可他说完便觉得悲凉,他们身居其位,又怎能任由公务堆积。

毕竟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就连他们的父辈祖辈,也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转眼就到了深秋,楚慎这具身体比往日脆弱许多,一时不注意,又染上了风寒。

楚慎白天精力不济便多睡上几个时辰,积压的奏折却不等人,就这样昼夜颠倒了几日,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病情有些加重了。

那夜二更,楚慎忽然醒来,难得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似乎这几个月的病痛都是错觉。

他披着外衫坐到桌前,兢兢业业地批完那日的折子,就在搁下笔时突然咳嗽起来。

这次咳嗽比先前都要剧烈,他本想克制,却不得不抓着胸前的衣料躬下身去,桌脚及地面溅上了斑驳的暗色。

他压住喉间呛出的血腥气,开口时声音已经嘶哑,再不复当初的温润:“荣远,荣远——”

荣公公惊恐地冲进来,才要去扶,皇上抓着他的胳膊,吐字费力到每说一个字便要吸一口气,胸腔中回响共鸣的噪音,便是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听清他说的话都实属不易。

“去谦王府,叫……”楚慎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咳嗽的冲动,“则钧来。”

荣远匆匆出门后,他终于不再压抑,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强打起精神铺开纸,蘸墨落笔:朕即位……

他知道自己可能熬不过这一晚了,但他又如此释然,俯仰无愧天地,一死又有何惧。

先前几句尚且是他平日的笔迹,后面咳嗽得愈发厉害,他便握不住笔,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他是爱好书法之人,落笔如此,自觉对笔墨不敬,难免心有忐忑。

但无论他如何尝试,都写不好了——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跟着模糊,恍惚间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分明是坐在桌前,他却觉得自己飘在云端。

好在最重要的部分已经写完了,只差盖印,更幸运的是,玉玺就在他的手边……

楚映年幼,需得楚肃扶持,但自古以来功高盖主都是大忌,若是再有些谗言,难免楚映日后不对这位皇叔有所忌惮。

提笔全靠意志支撑,楚慎终于将他最后的叮嘱落在笔端——无论如何,新帝务必不得打压谦王。

他要保全他最信任的臣子,这是他身为先皇的一点私心,也是身为楚肃兄长的一点私心。

况且这个约定的期限也不会很久,只有五年左右。

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口中喷出,楚慎挣扎着将玉玺按在了传位诏书上,就以他的血来做印泥。

做完这一切,楚慎如释重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他趴在桌子上,再也没抬起头来。

***

荣远火急火燎地登门,话也没说明白,他自然知皇上这情形是不好了,可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他又如何敢说。

楚肃被他惊醒,心中猜到大半,想着若是他着朝服深夜进宫,怕会引人惶恐,迅速穿戴好便服,心下一合计,还是去别院叫上了顾栩念。

便是真有什么,也得他们三人一同面对,万万不能将顾栩念落下。

这夜顾栩念睡得浅,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最清醒的那一阵子被人叫醒,便也没什么怒意,听说是要进宫,也不敢怠慢,套上衣服便跟他们出门。

事发突然,荣公公顾不上去借马车,是用两条腿跑着来的,回去时却无论如何都跑不动了,于是楚肃亲自驾车,横竖街上无人,这样安排是最快的。

顾栩念好像睡懵了,一直没问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他们走。

进了崇乾宫,首先看见的便是一个白玉笔筒,雕成竹节的形状,门一开,它受了力又骨碌碌地往门内滚动,停在几步远的地方晃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笔筒里原先插着的笔散落在地上,顾栩念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把它们都捡起来,准备归位。

楚肃和荣远则径直往室内走,空荡荡的殿中除了他们的足音,再无其他声响。

待到看清桌前的景象,荣远短促地惊叫了一声,瞬间在楚肃背后紧闭了双眼,这还不算,情急之下还扯起谦王殿下的衣袖蒙在眼前。

楚肃试着抽回衣袖,考虑到荣远此时所受的冲击过大,便没用多大力气,衣袖纹丝不动。

楚肃:“……”平时没看出来他有这么大的力气,拽得还挺紧。

他放弃了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干脆带着荣远往前走,从楚慎双臂之下抽出那张血迹斑驳的圣旨。

可怜荣公公不敢抬头又不敢睁眼,挪着小步总算蹭到了书桌前,眼都没睁便跪下了,久久保持着叩头的姿势,再无动作。

没人让他平身,他这一跪,好像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激得鼻子发酸。

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荣公公鼻尖前的地面水渍愈深,却压抑着不敢抽泣。

他匍匐在天子脚下,一如既往的恭敬。

顾栩念终于捡完了最后一支紫狼毫,绕过来时也吃了一惊,走上前来拍了拍荣远的肩,什么都没说。

荣远终于忍不住,哭得满面通红,一边嚎啕一边拼了命用头触地,直磕得额角渗出血来。

顾栩念叹了口气,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瞥见楚肃手上拿着的东西,也跟着跪在地上,清清脆脆道:“请谦王宣读圣谕。”

这样一来,倒是让荣远不好意思哭了,这原本该是他的活计,如今他哭得这么惨,却也只好让楚肃代劳了。

“朕即位十三载,承天眷命,诚惶诚恐,”楚肃眯了眯眼,辨认得颇为费力,“着皇子楚映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想来楚慎生怕来不及写完,落笔急了些,省去了评述自身功过的大段落,在位生平仅用八字概括,传位与楚映也并无太多废话,比起他从先帝手上接过的那一份,着实简练不少。

可后面的字,他落笔气力不济,字迹又被血迹抹开覆盖,糊在一处,也怨不得楚肃读到这里便顿住了。

他习惯了兄长字迹中的卓绝筋骨,可圣旨上最后几行字歪歪扭扭,比初学握笔的孩童还要不如,笔划之中哪还有半点风骨可言。

顾栩念见他为难,示意他将圣旨拿近些,瞄了一眼,心道楚肃认不出也情有可原。便是荣远伺候在旁这许多年,都不一定见过楚慎写出这种字来。

很难说那是不是圣人弥留之际的呓语,可既然落到了书面上,便得有人念出来,对得起那张纸下的黄绢和染血的印鉴。

巧的是,这些字她却是能认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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